白染墨

人道山长山又断
@闲花听谢

苏靖·长相思 (文言体书信)


安利bgm:诗朗诵 《春江花月夜》 by 赵岭老师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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静贵妃慈鉴:



        自别京都,迄足二月。孟春犹寒,伏念芳驾纳宜,东宫安好。

        算垂悉之日,渝军当历溃败,塞北之危除也。臣幸不辱命,王师月余可还。

        朝中琐事,文武所责。东宫纯孝,难得见烦萱堂;臣性张扬,愿先呈于桂案。敢邀尺寸之功,非为封侯拜相。容表欺君之罪,惟乞恩恕美言。



        臣便不归矣。



        至此再无相瞒。贵妃广博,或闻冰续之草,生于东海之滨。并雪莲白附等研粉,和蛇涎蟾酥以成丸。毒攻火寒,效激气血,平生一用,回光百日。

        只借百日,足定北疆。



        东宫焉可轻出。

        臣羁旅江东十有二载。空受令名,忝居宗主,终为草莽萤辉,罔替庙堂日月。东宫卓尔将才,累建宿功,然时移世异,次位紫微,万民翘首,四夷窥视。犹自珍重不及,焉可轻临险地?树伤根本不活,国伤储本能安乎?况今上禀性猜忌,又兼病体缠绵,宇内势犹未稳,瞬息可以翻覆。臣纵有通天手眼,不及御笔一书、玉玺一印。臣奈之何!

        捍守疆埸,东宫可代臣下;匡弼社稷,臣不可代东宫。毋宁行此下策,非医之罪。是谓医者有仁人之心,士亦不让也。医者之仁,妙手回生;士人之仁,舍生取义。东宫待臣以国士,臣许东宫以余年。幸甚。贵妃体恤,当知臣心。

        又及,琅琊少主蔺晨,江湖才俊,杏林圣手,乃臣挚交,允臣托付。贵妃与东宫若遭险衅,勿待疾棘,即令臣属飞鸽传召,必无怠慢。



        于政臣有寥寥刍议,以兹简陋,不复留书东宫,拜请转达。贵妃倘欲阖信示之,从权可也。

        圣祖以来,私园之风盛起。宦绅堪舆相地,圈占山泽,蔬果鱼虾,无不积蓄。更立亭馆,修饰靡费。致使黎元薄产,市价哄抬,长此以往,害同兼并。自古农为治本,新朝当加遏制,广辟屯田,减省力役,政在养民,德存被物。先母陪嫁小园,昔年未经抄没,荒废至今。原非臣等嬉游之所,不必留念,应与流民而使闲壤生稻也。

        至若整肃吏治,须徐图之,不得开罪于巨室。如患定品之弊,宜先复推察举,兴国子学,尤以勇猛知兵法科为要。此番林殊尚在,尔后谁与依凭?

        臣毕生学、历冗杂,已择适用者著成《玉斋笔记》,分策论、兵略、民情三卷,首次两卷乃臣手稿。不日移交蒙帅,赠予东宫。一朝践阼,庶务繁拥,此书在侧,便是故人。烛影摇红,月痕入水,协规同力,仍似苏宅……



        臣实无颜留书东宫。

        昧天瞒地,自欺欺人,无从下笔。

        贵妃不怪,岂不自知?此生终负卿卿矣!



        呜呼!臣本东宫外弟。少时缱缱,终日翕翕,青梅作弹,竹马沾泥。公主打扇,贵妃送食,承欢膝下,莫不如意。长于贤王,师于名宿,斐然其狂,嘐然其志。总羡马援,共效祖逖,边郡未和,负羽从军。怎堪奸邪得道,天子失义,千里伤行,万事成嗟,尔来一纪有余。

        须信春云无定,杨花漂泊,身隐江湖,魂牵烽火。东海泣珠,西陵跪雪,南北戍关,斯人所及,臣皆有知;唯耽大计,竟不顾耳。半世熬煎,两载纵横,宁肯心如铁铸、口似冰封,只道星汉欲曙、来日方长。又或余毒难净,无以永年,则了凡断念,互不相欠。笑此自恃明达,终至进退维谷——臣何罪?罪在求全也。



        始知世间无全可求,臣当释然去矣。东宫情深谊厚,自幼每为泣下,臣皆束手无策,但求贵妃宽慰,臣结草衔环不胜感激。

        臣远赴绝国,所为重温寒酒,剑履河山,亦不失欢喜。明年待得东风第一枝,折向樽前,便是梅落归根。





元佑六年除夕

臣殊绝笔叩上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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注一:

⑴ 收信日,正月十五。

⑵ 慈鉴,一般写给母亲用。

⑶ 生当复来归,_________ 。


注二:

        语文瞎学的,没内容有错误都是我的锅。基本词汇省得查,引用化用常出没。药方别信。其情其义不能诉万一,我爱他们。

        p.s.  赵岭老师的《春江花月夜》内容不尽合适但气氛好,我是听着这个写的。

        迟到的元宵快乐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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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【正月十六 · 彩蛋】



        宫女小梨跑进门时喊着,“奴婢、奴婢看见太子、太子上朝去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静贵妃让重说一遍,一下子坐倒在小胡床上。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他竟真的赶回来了。”



        太子再进芷萝宫,是和小梨一样的进法。又惹起一阵惊呼忙乱。

        静贵妃搂着儿子。脸儿是白净的,眼窝儿却陷着,颊边的肉是半点儿都不剩了。血丝快赶上他的睫毛那样密。

        静贵妃搂着儿子哭。

        她问,“你哪日才到的那边?要累死么!”

        她顾不得忌讳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太子轻拍了拍她的胳膊,有气无力地,像学会了撒娇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母亲,有没有榛子酥?”



        太子是正月初七到的北境军中。

        正月十六复印开朝,任谁也瞒不过今天去。他知道不回来也得回来,早把行程对半折算过。他私心要再早一些,赶上初七,过一个无二的生辰。

        太子用水往喉咙里送点心,说得一句是一句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去得够巧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晚一天他们便转移,江左盟的朱沉都未必能寻到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小殊被我吓得不轻。”太子微微一笑,嘴角带着榛子酥的糖分,眼底却朦胧悠远,是水的味道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他追出帐门拉蒙挚说话,忽然看到了我,”太子一饮而尽, “母妃,你知道么……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他竟先哭了。”





          END



     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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